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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李龙娴作品】风儿驮走的鹊巢

发布时间:2018-09-18 00:00:00 来源: 舟曲县人民政府网 作者: 点击:

风儿驮走的鹊巢

文/李龙娴


村子南面,一条大河日夜奔涌着。轰轰声隐约传来,像秋夜蛐蛐的和声,倾听,它霸性十足。不倾听,它声气尽失。心不静,即使神奇在眼皮底下,也会视而不见;心静了,神奇就出现了。心中塞满欲望,那神奇就没了。心在,神奇就在,神奇是山间隐士!找不见神奇是自个儿的问题,不关神奇本身。心关上了,还听哪门子美音儿?若打开心门,若在意自然,再细小的风吹草动,都如洪波巨浪,均为万般奇妙。

心中有河,那河才有兴趣与你通灵哦!

我家就在大河旁边。从我家大院望出去,高出村庄的两棵白杨直刺蓝天,好像要跟号称笔架的南山一决高下。穿过大江的风,被人撵着似的进了村庄。涂着一层蜡的白杨叶,开始不停地摇头叹息。风大,就大摇;风小,就小摇。大风小风,把满树叶子晃成了亮闪闪的金条。世界在晃,人在晃。浮躁没了,人沉静了。

 

白杨的警觉源于叶子,叶子是白杨竖起的耳朵,它捕捉阳光和风的讯息。风睡着了,白杨叶子就垂手侍立,齐齐地沉迷在一种安详的气氛里。

白杨叶是“飘王”,见风就飘。白杨叶是“静王”,静若处子。飘和静是白杨的两面。动是白杨,静是白杨,白杨动静转换,变化多端,矛盾和谐。

儿时的我们虽然淘气,精力膨胀,经常上树摘果掏窝,下树疯跑胡闹,但是,我们不敢打白杨树的主意。不敢上白杨树端窝捉鸟,也不敢抓石头敲击白杨树。我们知道,白杨是村里的神树,白杨树长在祖庙跟前,为族人除灾消难,守护着族人的平安健康。侵犯它,等于侵犯神灵,等于和神灵对抗,给自己挖坑。谁脑子被驴踢了,敢和神灵过招?

我们时常觉得身后有一尊神像,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。这尊无形的神像,暗中保护了喜鹊窝。高悬在我们脑海里的神像,让白杨树少遭了罪。让喜鹊窝完整无损地高高挂着,看一帮喜鹊大呼小叫地飞来去飞。喜鹊窝大大咧咧,随风摇晃。调皮蛋们盼着大风把窝吹下来。好让他们见识一下里面的鸟蛋。调皮蛋眼馋归眼馋,但是他们不敢和神作对,不敢拿神树取乐玩闹。于是,他们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。他们抓一块石头,用尽气力砸在旁边的桃树上,撒火出气。巨响让树主人惊慌不已,跑出院门,想弄清发生了什么事。砸树的调皮蛋藏进一堆干枯的包谷草里,听着上面的人自言自语:什么在响?听错了吧?调皮蛋死死地咬住嘴皮子,不让笑出声来。

绿叶背后静静悬着的喜鹊窝,到冬天才彻底现形。脱光了叶子的枝子,密密麻麻,像非洲女人满头的小辫儿。在无数小辫中间的那个脸盆,就是喜鹊的“家”。

站在树下,仰看喜鹊窝,树,窝,蓝天,都静得出奇。我回想着清早傍晚的热闹情景:喜鹊往来穿梭,啄来啄去,用树枝编修着自己的窝,“家家”地乱成一团。我多想变成一只快乐的喜鹊,围绕着我的“家”,边干边乐,向世人宣告:有清风阳光就好!

那个让人捏一把汗的喜鹊窝,在刀子般的北风里,挂了一天又一天,一年又一年,它越来越破,越来越小,但喜鹊们依然故我,喜欢着“家”。喜鹊多像我的父母啊!父母常说:金窝银窝,不如自己的土窝。对自己家园的那份挚爱,人和鸟怎么会如此相似!

喜鹊喜欢在树尖打坐悟道,把一棵树的讯息带给另一棵树。佛晓黄昏,它们携带着两翅金黄,追寻自由欢乐。

只要睁开眼睛,它们就会展翅跳跃,“家——家——”地叫着,那么急切,那么嘹亮,让人不由生出几分遐想与敬慕。

我们一帮吊鼻涕的脏人儿,恨不得粘在白杨树上。我们天天聚在那里,玩得天昏地暗,五彩斑斓的白杨叶,新鲜得能拧出水滴。一片叶牢肉厚的白杨叶,能抵过十来片梨叶桃叶。

白杨叶叶柄长,质地柔韧,若想轻易把它弄断,纯属妄想。白杨叶憨朴厚实,见风狂舞,无风娴静。白杨善招风,常与风共舞。

白杨叶是大自然送给冬天的礼物,白杨叶成了我们追逐争夺的对象。把它们一片片穿在竹棍上,编织出了一条五彩锦带。我们欣赏它的美丽,享受劳动带来的快乐。

 

忽然想,白杨叶是钱就好了,把钱串上一竹棍,挈回家里,生活就不发愁了。就能进城买好多好吃的,就能分东西给伙伴们了。

白杨叶是我们的天然玩具。我们用它做小鸟,叶面卷成桶状,做鸟身,长长的细柄,当鸟脚。只要轻轻捻动叶柄,小鸟就飞快地转开圈了。

我们把叶子扎成把儿,当毽子踢。我们围成一圈,踢过来踢过去,玩啊玩,没有玩够的时候。童年和大自然是一体的。童年有一双了不起的眼睛。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,无敌。能突破万物堡垒,能打通万物阻挡,抵达母亲怀抱。

叶子是垫猪圈的好东西。父母闲下来就给我们念经:以耍为辅,以干为主。我们也乐意这样!把劳动和游戏结合起来,一箭双雕!是好事!日子再清苦,只要有游戏,就不苦。我们忙着抢悠悠飘飞的叶子,视它为天女下凡。我们快乐地吊着鼻涕,好像要飞起来,快乐能传染,我们愿意把快乐传给伙伴,我们乐意分享。

种了冬麦的土地,硬邦邦的。刚出土的两片瘦叶子,碧绿如玉,弯曲如眉。一个冬天都不见长的麦子,被我们的脚踩来踩去,怎么也踩不死似的。头天受伤倒下了,第二天,欣欣然地扬起了两道柳眉,在晨光里显得那么好看。

冷风吹得我们鼻尖发麻,眼底结了一层冰。但我们心里火热,我们的脸红扑扑的,黑眼睛放着光芒。父母扯开嗓子喊叫,我们佯装听不见,父母憋着一肚子气,来到白杨树下,打算好好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娃娃。娃娃们像猴子一样,早不见了踪影。

我们舍不下旷野白杨,舍不下游戏,我们不饿,我们没有时间观念了。父母说:耍疯了!饭也不知道吃了!

我们伸舌头,做鬼脸,叮嘱伙伴:等我,两口吃完,就来!

等我吃完溜出家门,发现伙伴们都散了,各自回家了。大家都学白杨树上的喜鹊,天一擦黑,就钻进被窝里,睡觉去了。

只要倒头酣睡一夜,快活还会重来。当小孩子多好啊!有伙伴多美气啊。我们一帮热闹的聒噪,难道比不过小喜鹊?

树尖上的喜鹊,在高空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。我们在白杨树下,劳动游戏两不误。我们在生活的夹缝里寻找神奇,我们视神奇为命根子。

一段时间,流行踢毽子,我们纷纷盯上了村里最漂亮的公鸡。它油光闪亮,雄赳赳气昂昂,看那一身红红亮亮的长毛,红公鸡简直成了我们的王子帅哥,成了我们做梦的主角。红公鸡多么爱惜它那件美丽的衣服啊!它一有时间就擦拭羽毛,弄得那件红羽衣闪闪发光。红公鸡也喜欢白杨树和麦地,经常来此观景散步。我们逮着机会就撵那只鸡,那只鸡一见我们,就咕咕乱叫,着急忙慌转身就逃。

运气不好,就得挨主人一顿训:“再撵我家鸡,先揪住你的狗头,拔光你的狗毛,卸掉你的狗腿!”好毒的吓唬,真冤枉!那只鬼机灵,让我们连半根毛都没摸到!

我们几人凑一起,才敢撵。单独一个还不敢呢。那只公鸡一瞪眼,一撑翅膀,恶狠狠地猛扑过来,样子可凶了。闺蜜不知冲了哪门子神灵,鸡见她就追,又扑又啄。她见鸡就怕,走为上策。她被那只鸡追着,满村子乱跑,好像屁股后面有吃人的老虎。嘿嘿,笑死了!

鸡毛拔不上,鸡毛毽子就做不成,鸡毛毽子做不成,难道我们在白杨树下,干瞪眼不成?

我们有的是主意,我们做白杨叶毽子!白杨叶不会撵人,不会跟人结仇,不会让胆小的她,满村子惊叫。

我们天天踢白杨叶毽子的时候,喜鹊窝就越来越没有遮蔽了。

十几年前,一声枪响之后,一只花喜鹊掉下来了,永远闭上了黑豆般的眼睛,它的家人同伴,含泪忍悲,惊慌失措,很快迁移到远处去了。它们不明白,多年来与人类的和平共处,难道是一场梦? 一生呼唤“家”,一生爱“家”的它们,该去哪里安家?

至今,喜鹊依然不肯返回故乡。它们不再为这一方人添喜喊乐。面对那杆冰冷乌黑的枪,它们实在有心无胆,不敢再做和平梦,再与人类同饮一江水。

喜鹊窝被野风驮走了,童年被时光驮走了,村前的那条河也老了。我坚信,那些迁移的喜鹊会回来的,我一定会重闻那惊喜参半的“家,家”!

作者简介:李龙娴,女,现供职于舟曲县委党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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