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袭寒流,来势汹汹。已是立春时节,却迎来了极端寒冷的天气。历来在舟曲下雪,县城里总会轻描淡写一笔带过,而这次龙江两岸都已银装素裹,放眼茫茫雪野,让人有一种旷远而孤独的愁绪。雪花依旧兀自飘洒着:“白雪却嫌春色晚,故穿庭树作飞花。”既然韩愈老先生都伫立窗前捻须而笑,你我也就权当是欣赏一部唯美浪漫的老电影吧!洁白、硕大的雪花飞舞着、欢笑着,自苍茫的九霄之外纷飞而来,曼妙、轻盈,柔美。远山微蹙着娥眉,凝望田畴、房屋和行人在雪花的舞步里影影绰绰。好羡慕这些翩翩飞舞的雪精灵,一生只在光影里交错!
对于每个喜爱阅读的人来说,雪夜拥被漫读书是再幸福不过了。茶香袅袅,一册在握,静静享受着被窝里传递的温暖。在爱一个人中度过苍茫岁月,在读一本书里品尝百味人生。因为心中有爱,我们会在阅读里自然而然地将角色置换了过来:那个幸福快乐有着小资情调的人是你;那个历尽磨难终获涅槃的人是你;那个什么也不做,只会在墙根下眯着眼睛晒太阳的人还是你!任光阴的故事在心间缓缓流淌,那流光里飘荡着一曲慢歌,淋湿心底深埋的一个人抑或一段往事,是谁的思念裹着夜色踽踽潜行?缘起缘灭,谁在窗前细数流水的过往?书香淡淡,不经意间竟收获了另一段生命历程。
“睡吧,别再看书了。”
午夜,耳畔传来了你清晰的声音。当我猛地抬头张望时,才发现这声音来自虚无,屋子里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。窗外的雪还在静静地飘洒,有雪水滴落在烟筒上的叮咚声,单调而有节奏。心有灵犀一点通啊,即使看不到也不忘提醒一声早点休息,而我却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声音!怀着喜悦的心情,梦也甜甜。
翌日,醒来就发现屋子里比往日明亮了许多。“晨起开门雪满山,雪睛云淡日光寒。”想必板桥先生早就看到了此情此景:一轮红日,轻吻东边的山峰,以无比柔媚的姿态俯瞰着大地。这是个雪霁初晴的早晨,静静聆听树丛里悦耳的鸟鸣,感觉周围的一切是多么美好。天空湛蓝似海,大地洁白如玉,好一派冰莹的世界!
屋上的积雪经太阳照射,化成水滴流淌下来,檐下挂起一道闪光的小水帘。也有一些积雪,从琉璃瓦上直接滑落下来,一团团地摔下去。我暗自思忖着:雪,会很痛吗?这是春雪独有的消融方式,像茶花的凋零,有如北方女子刚烈的性格。那天,坐在盆栽的茶树前阅读,突然那朵红艳艳的茶花毫无征兆地凋落在我脚下,一整朵花儿凋零了却是掷地有声!每一片花瓣都紧紧地围拢在花蕊周围,至死也是不离不弃。
微风拂过柳枝,尽管芽孢还没有完全长出来,却已经有了苏醒的意味,毕竟春天已经离我们不远了。雪后的空气清新自然,风吹面颊了无寒意。午饭后,趁着阳光和煦,我们去一处向阳的山坡上捡拾地软菜,也算是工作之余出去透透气。这个双休日,因为加班大家都回不去。遥望山脚下的县城,洁白的楼群鳞次栉比,仿佛能够听得见儿子叫喊妈妈的声音,可是回不去啊。麦烧、雪饼、巧克力,电话里的许诺使自己对孩子更多了一份愧疚感。乡镇工作有苦也有乐,每个人的执著里写满了坚韧和艰辛。
一群红嘴鸦在晴空下低低地飞翔,嘹亮的歌声此起彼伏。荒芜的台地上,我们用细细的树枝抛开枯叶和苔藓,被雪水滋润的地软菜就会一串串地蹦出来,像一些撒落在草丛里的微型海藻,抑或是柔嫩的紫菜。捡拾地软菜是个苦差事,手指被利刺划伤或者扎伤也是在所难免。看到前面有一片茂密的枯草,正想坐上去美美地休息一会儿,却无意间看到那草丛下是成堆的地软菜。好宝贝,真会藏啊!女孩们都揶揄我:“你可真会坐,下次啥地方想坐了,就提前让我们检查一下哦!”
碧空如洗,阳光犹如一袭华美的轻纱罩住了鸟鸣,也罩住了我。静静躺在枯草丛中,细嗅泥土湿润的气息,芬芳,幽远。蚂蚁在苔藓和草丛间辛勤劳碌着,人世沧桑与岁月浮华,在这个微观的世界里推向了极致。生的不易,死的痛苦,还有爱的喜悦,在蚂蚁王国里一样都不差,只是谁也不肯停下脚步去关注它们而已。谁让我们比蚂蚁还忙呢?动车为出行节省了时间,网络为沟通拉近了距离,可我们的父母依然孤独地生活在遥远的乡间,就连儿女的陪伴都成了奢侈的念想。
远处的村庄,仿佛刚从迷离的梦境中醒来,屋顶的残雪还未消融殆尽,村庄上空漂浮着一层淡淡的水汽,徒增几分神秘与诡异!真的,好想做个寄居山林的隐士,独栖空山,听柔风涛语。饮山泉,食龙葵,将一曲《高山流水》付与清风来唱和。为什么我们总是很忙?为什么我们不快乐?只因我们的心房被欲望填满了。沙漠仙人掌说:将物质享受降至最低,心间就会装满幸福和快乐。村巷弯弯,几声悠长的鸡鸣,于宁静之中泛起一层微微的涟漪。凡尘生活的简单快乐,四季轮回的忧郁哀愁,再一次濡染了善感的心境。